百日曦澄

［百日曦澄／Day37］凤凰琴 中

太太lof：桃花居

5 凰琴
屋舍周围雾气如避祸一般四散开去，凝于外围，而整个湖面，连带那半座九曲连环桥，赫然显现。只不到数十尺的距离，便是一处琴台，而琴声便由那里传来。
蓝曦臣步伐未止，直往琴台而去，虽然雾气已散，江澄还是紧随其后，无视了四下的变化。止步琴台前，二人确实顿住了脚步。台上焚香正盛，凰琴赫然在案，而琴弦微动，竟是自鸣。
蓝曦臣仔细辨认了一番曲调，面色有些凝重，却未说话。江澄却看着那琴说道：“什么情况下，是琴弦自鸣而出声？”
江澄想到了问灵之曲，鬼魂应答，会自琴弦传出，然而实在于音律并不多知，碍于面子，只忿然看了一眼那把作妖的琴。蓝曦臣思索了片刻，说道：“此曲音调紊乱，所传言语不成词句，仿佛是一些指令一般。”又听了片刻，仿佛曲调走了一个轮回，又回到了先前的规律，“我有办法了。”
江澄看着蓝曦臣把背后凤琴解下，置于琴案上，与凰琴相对，坐在琴边。“传闻此二琴若奏得同调，演奏凰琴者将立即传送到凤琴旁。哪怕是孤魂精怪，亦可现形。”
江澄听罢明白了几分：“所以你只要在凤琴上，将凰琴所奏曲调重复一遍，这个在幕后捣鬼的无论是人是鬼，都将立即出现在我们面前？”
蓝曦臣目中露出一丝犹豫，随后点头道：“不错。然活人传送或是魂魄现形所耗灵力，都将算给弹奏凤琴者，因此这一双琴，若使用不当，奏凤琴者则会有灵力耗尽，乃至伤及性命之虞。”虽是如此说，双手仍是已覆上琴面。
“且慢！”江澄急道，“若召来乃是极其棘手之邪祟，你既要耗费灵力使它现身，又要与他相斗，若是一时半会儿杀不死它，那你岂不是！……”
蓝曦臣有些惊讶地看着江澄，转而微笑道：“能得江宗主如此关心，实在感动。”
“我可没有和你玩笑，我是说真的！除祟事小，冒这样的险，动用这般凶琴，不值得。想想别的办法！”江澄正色道，“不然我现在就把这琴劈了，免得它害人。”说着手指已触及紫电。
“且听我说，凰琴所奏我可断定，为召唤操控之音，可见奏琴者，另有诸多帮手。如今凤琴在此，其必当警觉，因此周围杀气四伏，定是被其操控者所传出。倘若凤琴以同调鸣响，其必当百般阻挠，只要此曲未尽，哪怕只错一个音，便不成同调。”蓝曦臣缓缓说道，“更何况，如今此处迷雾重重，屋舍紧闭，不见人影，这两把琴已是唯一线索。”
“……”江澄沉默了片刻，虽仍是不大放心，嘴上还是说道，“相信泽芜君能掌控分寸。”
“放心。”蓝曦臣神色微敛，专注至琴上，触及琴弦的瞬间，一种陌生的感觉蔓上指尖。他已多年未曾抚琴。江澄在一旁看着，有那么一瞬，惊诧了一下原来此人弹琴也能如此好看。然而戒备之心让他随后便向四周看去，若有异变须让蓝曦臣即刻停手。
6 同调
凰琴所奏曲调凌乱，多为变角和变徵，自鸣时听来已诡异非常，而由蓝曦臣奏来却又仿佛顺如乐章，似水流淌。江澄尚未及多听几声，只听起调方毕，自屋舍处而来，杀气暴增，竟是十数只水鬼踏水而出，扒着桥面，皆为云梦周遭村民衣装，目光可怖，身手矫捷，直奔凤琴而来。
蓝曦臣手下未停，只看向江澄，江澄点头会意，见水鬼衣装，心下已有考量，触动紫电指环，一道泛着紫光的鞭子已在手边垂下，几道电流带着滋滋声响流动，向着屋舍走了几步，迎上那几只冲在最前的水鬼，一跃而起，斥袖一鞭挥出。云中顿时应声落下几道惊雷，数只水鬼被击退三尺，首当其冲者当即被劈倒。似是被江澄之力所慑，随后的几只面露惊恐，杀气弱了许多，微微后退了几步，凰琴几道声响传来，顿时又扑了上来。江澄又一鞭挥起，将前排两只击飞，恰落在后排两只身上，叠为一堆，惊雷落下，尽数劈晕。
这边交手间，蓝曦臣已奏完承调，霎时，琴台四周数只森森鬼爪出现，水鬼自水中冒出，只以手撑桥沿便翻上桥来，江澄一惊，此时从屋舍边赶来尚有数十尺之遥，而琴台四周至少亦是十数只水鬼，离蓝曦臣仅是咫尺之距，已成包抄之势。
蓝曦臣目中杀气一闪而过，手下琴音不断，腰间朔月已飞出剑鞘，双音间隙持剑在手，回身挥出一道剑弧，月白色剑光闪得众多水鬼身形一顿，转眼已是剑影环绕，其剑法本就与其配箫相合，绵绵不绝，残影皆可为刃，瞬息间已是收剑在鞘，凤琴续弹数音，手下运起灵力，剑影尽数击出，凤琴之声原就滞缓了水鬼攻势，剑影穿心而过，十数只水鬼腾空而起，尽数落回水中。
江澄见得如此情景，一边叹着蓝曦臣剑法深藏不露，一边疾步往琴台赶去，尽量减少这期间他的灵力消耗。
转调弹罢，九曲连环桥两侧皆冒出水鬼来，江澄正在桥中，稳住脚步，屏息观察了周围情形，了然于心后背手挥出紫电打飞了身后两只，斜飞身而出，落雷击杀身侧两只，又抽出三毒，腕转剑花，一剑穿刺，直击身前那只后心。凤琴音止，蓝曦臣双手击案飞身而起，转过身时已持裂冰在手，呜呜然数声，奔向琴台的数只水鬼如手足被缚，动弹不得，这一拖延，江澄已至琴台边，一剑挥起将其尽数斩杀。
蓝曦臣飘然落于他身前，二人方对面示意，却见桥两侧又涌来一群水鬼，这一回，仿佛源源不断一般，攻势更猛。箫声如高风肃杀般响起，回荡于一湖一桥，直压得凰琴之声已辨不出半点。水鬼失了冲力，茫然止步，江澄趁势挥鞭斥剑，将其扫灭。然箫声一歇，攻势又起，如此僵持了片刻，眼见江澄目色已为杀气染红，蓝曦臣亦是灵力消耗将半。
“这样下去不行，此人必须召出，否则水鬼未尽，你我已被这车轮战耗空。你且再撑住片刻，我去把最后半阙合调奏完。”蓝曦臣趁战斗间隙，低声对江澄说道。
“等等！我去把那琴劈了不行吗！”江澄喊道，“这琴听起来就会害人！”
“若是劈了，线索就断了。若幕后之人尚在，便是毁了这琴，也无济于事。”蓝曦臣决然道，“只当放手一搏。”以裂冰之音困住身前一批水鬼后，迅速转身行至凤琴旁，再度奏响。
7 鏖战
凰琴似是察觉到凤琴一曲将毕，忽爆发出一阵灵力，江澄刚一鞭挥出，立即又两只水鬼迎面扑上，瞬间收了紫电疾退三步，三毒未及出鞘，水鬼已追至眼前，蓝曦臣手上顿时加快，一带而过三道尾音落下，弃琴而起，两根琴弦自袖间飞出，一左一右两道银光闪过，直将二鬼击倒，挥袖收弦，伸手接住江澄退势。
二琴同调，琴案上发出耀眼光芒，一道白虹闪现，将蓝曦臣与凰琴相连，竟忽化作一道白绫，缠上身来。江澄本就在戒备中，见此情形当即抽出三毒一剑斩下，竟换得一声尖啸，白绫骤然收回，三毒竟劈了空，抬眼却见蓝曦臣面色苍白，知是此鬼现身，极大损耗了其灵力，遂召紫电在手，一道闪电迅捷无比向那鬼灵劈出。
蓝曦臣暂控灵力，看那鬼灵模样，白色纱裙，面目清秀，仿佛正是蓝忘机所描述的，那卖琴的女子，虽修为不见得多高，身法却奇快，闪现如魅影，更兼因熟悉地形，四处躲闪，连闪江澄数道惊雷，并调动雾气，借以藏身。江澄竟一时间与之战于一处，不相上下。忽然，那鬼灵似是摸清了江澄出手的规律，趁其忽然爆出一阵迷烟，随后利爪挥下，在空中划出几道血红的影，袭向江澄咽喉。蓝曦臣见状一惊，抽剑飞身而起，横拦在江澄面前，朔月剑芒闪过劈开迷雾，抵上利爪，灵力一动，鬼灵瞬间被击退数尺。
“都留下吧——！”鬼灵口中念道，又如一道白光冲了上来。蓝曦臣此时灵力已稍有恢复，当即取出裂冰，奏响破障音，音如利刃，无形却又无处不在地穿鬼灵而过，虽鬼灵形似美貌女子，如此作为下江澄早已无怜香惜玉之心，等此时机，紫电猛地抽出，一道惊雷与裂冰音刃一同击中鬼灵。
一道凄厉的尖叫声下，鬼灵散作无形。
蓝曦臣回到琴边，信手弹了一段问灵。
倏忽间，凤琴琴弦激荡，琴音似涟漪散开，亦是自鸣起来。
“正是方才鬼灵魂魄。”蓝曦臣闻声道。
8 真相
正如传闻一般，姐妹二人在此隐居，却不料忽有一日，屋舍被不知何处来的怨魂所占据，姐妹二人不敌而殒命，魂魄却无法脱出这一片水域，不得入轮回，怨魂于水泽左近四下吞噬生魂，周遭村民但凡途径此处皆未能幸免，魂魄禁锢于屋舍之内，尸体与残存意识化为水鬼，袭击更多人。魂魄即将充盈，故而若再有生魂摄入，现有魂魄便可相应脱出禁锢，重入轮回。故而姐姐便趁怨魂不备，暂时逃出，以自己所持凤琴为信，求助于修仙世家，解救这些魂魄。
听闻如此解释，江澄冷哼一声：“这分明是要取人性命，顶替她们。”
琴声忽而转为哀婉，又道：“若寻常人来此，水鬼可破，便是寻到，被凤琴吸走灵力，对敌也只有一死，就可脱出禁锢，重入轮回。如今已是知错，只望迷途知返。”
蓝曦臣神色一动，只将其意告知江澄。
琴语又道：“掌控水域的怨魂今已成魔，就在屋内，修为深不可测，更有蛊惑人心之术，望二位速速离去。”
四下雾气未散，杀气却已然消弭，江澄此时自然已不能就此罢手，这近百水鬼，皆是云梦地界无辜村民，若是魂魄禁锢于此，永远无法入轮回，就连尸首都沦为怪物，纵然魔物难缠，亦当有此一战，只是如今蓝曦臣灵力尚未恢复，方才出手已是强弩之末……
却不料倒是蓝曦臣开口了：“请引路。”边说，边以琴语抚上凤琴。
江澄暗自捏了一把紫电，心想这蓝曦臣倒是爽快，让他走他真的就走了，这事儿说不管就不管，找到了琴的下落就不管云梦的事儿了，难道非要他开口留人才行……转念一想，难道只是因为这一路的共同作战？自己什么时候这么依赖他了……他要走就走，这事儿自己一个人也能解决，不就一邪魔外道，难道还见得少了？
却听蓝曦臣边拨弦边又说道：“进屋之路。”
江澄忽然又后悔了，虽然心里有点窃喜蓝曦臣也要与他同去，但若就这样进屋万一遇到个棘手的怪物，倒不是怕打不过，蓝曦臣现在的状态……说不定还不如他一个人进去呢。
琴语道：“若要进屋，万事俱备，以琴语分别在凤、凰二琴上奏开门二字，奏琴者便能瞬间进入屋内。屋舍虽小，实则另有乾坤。”
江澄心道不好，这样他想一个人进去也不成了。却看蓝曦臣一脸微笑，仿佛一切都很正常。
蓝曦臣抬头转向江澄道，“江宗主，琴语单字甚为简单，我教与你，稍待你我同奏便可。”
江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，看了眼那两把怪琴，也不管刚才脑中闪过的无数念头，只走近蓝曦臣，低声说道：“你真的相信她？”
蓝曦臣点头道：“姑妄信之。问灵之法，素无谎言。此行旨在破除邪祟，释放此处被禁锢之魂魄，如此，非进屋不可。若此女有意诱我们进屋，想必也是被逼无奈，这破门之法，应是无误。”